趙傳：想起滾石這段感情 好像有點自作多情
本站娛樂獨家報道（文/Merlin 蔡世偉）一曲《我很醜,可是我很溫柔》唱紅了大江南北，趙傳搖滾硬漢的形象背後,也有溫柔的一面。趙傳是第一個在北京舉辦大型個人演唱會的臺灣歌手。在1991年的工體場，現場半數以上觀衆都在趙傳用他的歌聲營造出的熱烈氣氛的感染下，即興點燃了打火機，自此，北京演唱場館開始出於安全考慮，禁止攜帶打火機。過了18年之後，今年的9月12日，一場以懷念青春爲主題的趙傳演唱會將在工人體育館舉辦。
趙傳是親歷並見證滾石公司和華語樂壇當年輝煌的一個響噹噹的名字，也是華語音樂人文氣質和通俗可能性結合得最好的歌手之一。在滾石30年之際，趙傳接受本站娛樂獨家專訪談到老東家的時候，不免有些傷感：“其實從相愛到相怨，我覺得是人生最痛苦的一件事情，曾經我們是那麼的相愛，但是到最後是……還好不是兵戎相見，付出法律來處理這些事情是很感慨的.後來我想起跟滾石這段感情，總覺得好像有點自作多情，好像別人沒有那麼愛你。”
本站娛樂：還記得當年是如何進入滾石的嗎？有沒有什麼故事可以跟大家分享？
趙傳：哇！滾石有三十年了耶！其實進入滾石是一個很偶然的機緣，我參加了臺灣地區的熱門音樂大賽，得到了冠軍。滾石邀請了我們參與一個電影原聲帶的演出，進入滾石後我參與了很多事情，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有一次要錄一個單曲，李宗盛約我在某一天的下午去錄音室錄音。我依約下午五點鐘就到了，李宗盛看到我先打聲招呼跟我說：“趙傳你到啦！我這有個案子還在忙。”接着他就進了他的錄音室。我大概等了兩個小時，等到他再出來了，又跟我說：“不好意思，我們這個案子延誤的很厲害，你可不可以再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好了。”我就說：“沒關係！”這一等又是兩個小時。到了晚上九點，他又說：“不好意思，我們這個案子可能沒法完成，可不可以明天再來。”我心想“沒關係！今天錄不成，明天再來。”
到了隔天同樣的時間，我又到了錄音室，又是同樣的情況，到了晚上我又沒有辦法錄到音。到了第三天，我還是滿懷着興奮的心情要來錄這個音，李宗盛跟我說：“不好意思，我們可能要晚點才能錄音。”終於到了七點多，他終於要開始錄了。原本他以爲我會因爲等待而心情不愉快，但是我還是抱着愉悅的心情進入到了錄音室。可是我們只錄了兩個小時，他就說今天他累了，不想錄了。我想說沒關係，我保持着愉快的心情又回家了。到了第四天我們才準時的把這首歌給錄掉。我知道可能李宗盛在考驗我，看看我是不是有這個耐性，所以我想這是我跟滾石最早的淵源。
本站娛樂：您在滾石推出的第一張專輯《我很醜可是我很溫柔》讓你一炮而紅，當時有想到會如此受歡迎嗎？
趙傳：其實憑良心講，我當時並沒有那麼的有把握、有信心。因爲自己是新人，本來我就不認爲自己是一個很帥的人，這我當然有自知之明，但是我也還不至於不夠帥到唱《我很醜可是我很溫柔》。所以我的心情上是有一點矛盾，也有點不是滋味，更何況在臺灣那個年代，所謂當明星、歌星都一定要是俊男、美女，我又不屬於那樣的類型。所以心裡面還是蠻忐忑的，但是我只能告訴自己，我已經盡力的把自己一個歌手該做的事情做好了，我覺得我的這份誠意應該可以讓大家感受的到吧！還記得在跟一位資深的工作人員閒聊，我請教他，問他我這張專輯大概可以賣到多少張，對方說大概三萬多張吧！對於當時三萬多張唱片就可以回本。這也跟我猜測的差不多，沒有想到出來的成績是超過好幾倍，這讓我很驚訝。這也不是我對自己沒信心，是因爲我自己對這行業不是那麼的熟悉，來做這件事就比較沒那麼有把握。
本站娛樂：李宗盛大哥跟您合作的《我是一隻小小鳥》，很多人都會唱，也非常喜歡這首歌，當時你是怎麼跟他合作的？
趙傳：其實《我是一隻小小鳥》它等於是我出了《我很醜可是我很溫柔》、《我終於失去了你》再到《我是一隻小小鳥》。等於說《我很醜可是我很溫柔》是首部曲，然後《我終於失去了你》是續集，《我是一隻小小鳥》就是第三集，它們都是有脈絡的。後來有次跟李宗盛私下聚會時，他表示我真的是一個殺手，無論是在票房上面或者是演唱會上面，或者是錄音的時候，他覺得我都有一個穿透力去影響這個市場，甚至帶動這個市場。我也坦白跟大哥講，我不是一個想當英雄的人，今天我唱歌無非只想要開心、喜歡音樂，我透過唱歌，宣泄一種情緒。
直到在製作《我是一隻小小鳥》之前，我的工作室出了一些事情，因爲這事情我的工作室的人受到一些傷害，因此我心情有些沮喪。透過滾石的同事，他才知道原來趙傳內心也有脆弱的一面。有一天他就邀請我到他家去，他就說：“老趙！我有一首歌要送給你，原本我只寫到一半一直沒有寫好，現在完成了。”接着他就拿着一把吉他彈給我聽，這首歌就是《我是一隻小小鳥》。在製作這首歌時，他找了幫我做第一張專輯的製作人沈光遠，先到香港製作背景音樂，然後李宗盛配唱。在配唱部分我跟李宗盛工作了五天，其實我們都知道這歌其實的第一天就唱好了，可是因爲我們都太投入了。因爲李宗盛知道我的故事之後，他之所以會寫這歌，我覺得他其實也有那樣的心情。那是一種人生寫照，當我們赤裸裸的面對它時，其實會有一種自己要重新把自己挖出來的感覺，可能是很多辛酸、很多痛苦。所以他只寫了一半，當他看到我，他會發覺原來會如此辛酸、痛苦的豈止他一人。他甚至看到一個原本以爲比他更強悍的一個人，其實跟他也是一樣，所以他完成了這歌。所以當兩個人在錄這首歌時，我還清楚記得，每一次唱完這首歌的時候，照理講錄完，錄音室外面應該要有所迴應。但是好像時間當場凍結，不但外面凍結，裡面也凍結了。在剎那間空氣是凝結的，時間是停止的，過了一段時間纔會開始討論。
我覺得當時他已經沉溺在音符、歌詞裡面，我們都沉溺在裡面，以致於我們都陷在中無法自拔。到了第五天，他告訴我，他無法判斷到底歌是唱好了沒有，所以一直沒有結論。隔天李宗盛跟他說他決定找來劉天健配唱，我們都有跟劉天健講這幾天錄音的情形，在錄了幾個小時以後，我問劉天健唱得如何，他說很好啊！其實這幾天我們早就唱好了，只是我們都太沉溺在裡面，李宗盛只是要找一個比較客觀的人來聽。因爲這首歌是我跟製作人的心路歷程，兩個人都沉溺在這情緒裡面，而劉天健是比較客觀，不會掉進情緒漩渦，這也是這首歌錄製的過程。
本站娛樂：您在滾石發行的每一張專輯都給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對於您自己來說，哪張唱片的錄製最難忘？哪張專輯的意義最特別？爲什麼？
趙傳：我想每個人第一次都是最難忘的，《我很醜可是我很溫柔》是我演唱生涯的第一張專輯，這單單不只是製作這張專輯的過程而已，而是包含前面的過程。這張專輯的錄音其實早在87年上半年就開始了，錄音完成於88年的夏天，但是是到了88年年底纔出版。當時我們是以一個團的名義，剛開始是準備做一個非常搖滾的，跟當年樂壇上流行的俊男美女不同。但是後來錄到一半暫停，因爲唱片公司覺得有些問題暫停錄音了半年，重新開始後，公司以趙傳跟這團的名義重新做，也改變了一些方向，不再那麼前衛。更主要的原因是因爲《我很醜可是我很溫柔》這首歌有點是像是以我當時的狀態寫的，我平時白天在貿易公司上班，晚上卻搖身爲前衛的搖滾歌手，就像是爲我量身訂作一般的歌曲一樣。一開始我是矛盾的，覺得既然是做音樂，爲何要去強調長相問題，所以每次當我唱到主歌詞的第一句時，我通常是稀哩呼嚕的帶過去。製作人似乎是感覺出我的感受，所以他也花了一些心思去說服我去唱這首歌，公司的工作人員，甚至老闆也特地來看我是怎麼配唱的，對我來說也算是一種壓力。
最後我是覺得既然這是我的工作，我就應該去完成它，雖然心裡面還是有覺得一點委屈，我還是把它給唱完了。在錄製第一張專輯時，因爲過去自己本身就是在臺灣頗具知名度的樂團，對於自己唱歌的技巧方面頗有自信。可是等到我進入到錄音室後才發現，透過錄音室精密的儀器，才知道自己缺點有多麼多，其實自己還有許多盲點要克服，這時才發現錄製唱片是多麼的困難。我真的是經過第一張專輯的籌畫、選歌到進錄音室配唱，讓我真正的學習到很多的東西。所謂三分鐘的歌曲，可說是“唱片上面的三分鐘，唱片外面十年功。”也讓我知道要成就一件事是多麼的不容易。
本站娛樂：您最難忘的“滾石人”是？
趙傳：其實滾石裡面讓我難忘的人還蠻多的，但是有一個是我讓難忘的，他是滾石的企劃協理，他叫小陸。我是透過很多同事跟我聊到他，我回憶起來才發現他真的對我很不錯。可惜的是他現在身患重病，正在休養當中。他之所以會重病，主要也因爲爲了這公司打拼，爲了歌手的事業打拼，讓我覺得很感動。
我對滾石的感情充滿感恩 佩服所有滾石人
本站娛樂：您心目中的“滾石”是怎樣一間唱片公司？在華語樂壇又代表怎樣的地位？
趙傳：我對滾石是滿心的感恩，但是也覺得惋惜。滾石現今也面臨了一些問題，滾石的成長我也有參與，我把青春歲月也奉獻給滾石，讓滾石可以壯大，可以成爲大中華在流行樂壇上佔有一席之地。但是創業維艱，守成更難，尤其在演藝圈這環境，在唱片圈這行業，有時候賭注是很大的。當這產品一推出來，通常是一個禮拜就見生死的，立竿見影的。我想起過去跟公司一起成長的歲月中，很多工作人員都是很辛苦的，都要以花最少的錢做最有效的事情，我總是能從工作人員身上看到這個效果，每個人每天都是花至少十幾個小時來做事情，我是很感佩這些工作人員的。滾石在當時是很有人文風格的唱片公司，歌手都是實力派的、有質感的。當初我會選擇滾石，就是感受到這種風格與氣質。
以前我都是聽西方的流行音樂，所以當初要唱國語歌曲，我有很多的地方需要學習，所以我選擇滾石。惋惜的是後期滾石越做越大，唱片越賣越好，或許是老闆想要快速的擴展版圖，以致於太過於講求量產。不再像是當初做我唱片一樣，是經過很多的研判與思考，怎麼樣在音樂的本質上去鑽研，只求產品快速的出版，忽略了音樂本質的發展，有點太過於商業化。但是我不反對商業化，有銷售給大衆就是一種商業，但是銷售雖然是商業行爲，商品卻不一定要跟商業有一定的關係，即便是藝術品也可以有商業行爲。只是後來都被混爲一談，最後變成市場導向，變成企劃導向，當然有段時間這樣的做法好像是對的，但是事實會證明一切的。也許我們這些資深歌手跟不上時代了，當時我們也極力的跟主事者想要去說服，想要去提供一些意見，但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既然理念不同了，我們也只好選擇離開。
官司風波：從相愛到相怨是最痛苦的事
本站娛樂：作爲滾石最輝煌時期的歌手，你跟滾石打官司的時候，心情會不會特別複雜？
趙傳：其實從相愛到相怨，我覺得是人生最痛苦的一件事情，曾經我們是那麼的相愛，但是到最後是……還好不是兵戎相見，付出法律來處理這些事情是很感慨的，我認爲我對公司的愛還是存在的，只是彼此的尊重還是要的。尤其是約定，情理上的約定一定要的，法律上的約定我到覺得是其次，那只是用一張紙把我們有共識的情理紀錄在上面。當這些東西沒辦法被尊重，那大家都需要重新的談。官司主要是在新媒體上(電腦、網絡)的東西，都屬新時代的東西，在過去20幾年前是大家沒有想到的。當這個東西發生了，唱片公司又去經營這個東西，把過去大家共同製作出來的歌曲去經營，當你有收入時，就應該要去訂定清楚，要告知，要有善意的迴應。做歌手本來就不是我人生規劃中的事，我也不覺得我唱歌一定會成功，我覺得我只是窮開心。今天有這樣的機會出唱片，小賺一點錢，怎樣簽約，甚麼叫做一個好約，這些我完全不懂。我只認爲這唱片公司是值得我信任的，我把我的前途交給你。後來我想起跟滾石這段感情，總覺得好像有點自作多情，好像別人沒有那麼愛你。
本站娛樂：離開滾石後，你沉澱了一段時間再出發，現在心情如何？
趙傳：還好，我的沉澱沒有變沉溺，沒有沉下去浮不起來。套用阿妹的一首歌，就是《解脫》，從我對滾石自以爲是的愛解脫了。其實我早該覺悟了，有次我爲了作新專輯，唱片公司老闆找來李宗盛跟我一同聚會，當時老闆就跟我說了一句：“老趙，我們是生意人。”只是我自己都忘了，忘了這本來就是一個生意。
本站娛樂：新EP的推出，身邊的朋友如何看待，新專輯是否在計劃中？
趙傳：當然給我鼓勵的比較多，這EP雖然只有三首歌，當中的主打歌叫《最初》，就像這歌詞裡面講的，希望我能掙脫包袱，希望自己能揮灑自如，回到剛開始的最初、浪漫的最初，重新出發。我覺得只有這個樣子，不要回頭看，要往前看。要修改過去的缺點，往前走時才能更坦蕩，更開闊。新專輯這一路上我也都一直在思考要做些什麼東西，現在都是我自己做，我沒有進任何一家唱片公司。進唱片公司就等於要進入一個體系，體系就是一個規範，坦白講我是一個不喜歡被規範的人。但老實說唱片是有規範的，音樂是天馬行空的，要做一個有界限的天馬行空，說真的我還在學習。學習怎麼樣在有限的框框中怎麼天馬行空，怎麼做出一個能讓大家雅俗共賞的作品。EP原本是要去年地推出，但是我晚了一點，到今年1月1日才推出。新專輯原本是要上半年推出，但是現在希望能在下半年推出。
本站娛樂：重新在樂壇出發，內地多個城市開唱，大家的反應依舊很熱烈，對於這次再復出有信心嗎？未來音樂上有什麼規劃可以和網友分享嗎？
趙傳：其實去年在內地的多場個唱，大家反應依舊很熱烈，坦白說讓我蠻驚喜的，對自己的表現也蠻滿意的。去年對自己的壓力蠻大的，除了做巡迴演唱外，也在籌備EP。從EP的專輯概念到詞曲創作、選歌、製作、企劃宣傳，都是自己組了一個TEAM來做這些事。壓力很大，但也很充實，自己也學到很多東西，也覺得很值得。當然也是很累，非常感謝歌迷，不管是老歌迷還是新的歌迷，都來到我的演唱會給我鼓勵。去年算是我進歌壇21年以來，是我覺得收穫最大的一年，也是最多體會的一年。以前我當歌手，都沒有感受到像這樣淋漓盡致，蠻淋漓盡致的一年。我也希望能再突破，再努力，盡我自己所能。如果真的無法超越過去，我也只能說抱歉，這一輩子做不到，那我可能會讓我的孩子接手，完成我未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