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人在臺灣-過年遇流感 多謝菜販阿嬤相助
禍不單行的是,自己從大陸帶來的藥,因爲前幾個月都分給了生病的朋友,輪到自己反而沒藥了。在這樣的情況下,我每天只能自己一個人躺在宿舍牀上,逼着自己一直睡覺、喝溫水,存上一整天的體力,來撐起自己穿過校園,走去溫州街唯一有賣粥且有開門的自助餐,買地瓜粥來吃。校醫院也休假中,只好希望靠休息讓病自然好,不用去藥局買那一盒就去掉我一天飯錢的藥。
頂着寒風買紅蘿蔔
可是感冒卻像捉弄人的猴子似的,一直纏着揮之不去,且更難受的是自己每天咳嗽都非常厲害。雖然努力照顧自己,但還是沒有好轉,持續將近一週。
本想着不要讓家人擔心,但迫於無奈,也只好懷着惶恐而內疚的心情,用網路聯繫做中醫師的母親,請教可以煮點什麼做食療。當晚媽媽一聽,自然是着急萬分,但遇上臺北和過年,也是沒有辦法。要止咳嗽,媽媽推薦燉雪梨湯或者煮紅蘿蔔水配芫荽。
第二天一早,帶着碰碰運氣的心情,去離我宿舍最近的水源市場看一看。好不容易頂着寒風,拖着病軀和昏沉的腦袋來到市場,卻發現市場大門依舊緊閉,過年休市開門無期。那一刻的我真是灰心絕望、欲哭無淚。正當我自責爲何要在臺北過年之時,轉身發現在市場對面棚戶區開了一檔菜攤,擺的菜雖然不多,疏疏落落的,但其中就有我需要的紅蘿蔔。頓時,我像打了強心針一樣,整個人都開心起來,緩緩走向檔口。
你供蝦米我聽攏嘸
賣菜的是一位老阿嬤,穿了應節的紅羽絨。寒風沿着空蕩蕩的長廊一掃過,依舊惹人禁不住直打哆嗦。不過在這寒冷的年初,能有家店還開着,已是莫大的福氣。我這孤零零的唯一顧客,稍微估量一下分量,伸出手指抓起兩根差不多大的紅蘿蔔,丟到籃中,又匆匆縮回口袋裡。
紅蘿蔔價格中等,兩根收了三十四塊臺幣,但接過阿姨遞來的袋子後,才猛然想起--啊!我搬宿舍時只帶了電鍋,削皮刀和水果刀都不在身邊,這可怎麼弄紅蘿蔔呀,這不是隻能對着這兩根紅蘿蔔乾瞪眼嗎?難道我就只能孤身一人在臺北,如此奄奄一息繼續生病嗎?
緊要關頭,顧不得那麼多了,我硬着頭皮問阿嬤,能不能幫忙削紅蘿蔔的皮?阿嬤疑惑地看着我,開口對我說了一串臺語!這可一下子讓我着急了,我是廣東人,聽不懂閩南語,阿嬤到底在說什麼呢?語言的隔閡,又重重地壓扁了我好不容易萌生出來的一丁點溝通的希望和勇氣。
這一着急,肺和喉嚨也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實在是太難受,我只好硬着頭皮再次嘗試,用國語跟阿嬤急着解釋自己不是故意的,是因爲自己沒有削皮的刀,只好拜託她幫忙。一邊講,一邊比手畫腳配一些手勢。阿嬤還是講臺語,但也許是看懂了我臉上的急切或削皮的手勢,把一袋胡蘿蔔又接回去,從桌底掏出小彎刀,開始幫忙削皮。
只不過買了小小兩根紅蘿蔔,又額外麻煩別人,自己心裡特別過意不去。雖然歡喜於得到了幫助,但削皮的過程卻過得特別漫長。等皮削好,阿嬤伶俐地裝進袋子又遞了過來,我纔想起:「啊,還需要切塊呢!」
削皮切塊幫了大忙
我想不出自己是怎麼鼓起勇氣,再次手腳並用地請求阿嬤幫忙。她依舊接過去,一邊繼續把紅蘿蔔又掏出來,一邊又拿出刀開始切塊。我只記得自己其實已經不敢看阿嬤的眼睛了,但看到阿嬤切得很仔細,紅蘿蔔兩端一寬一窄,阿嬤會特意把紅蘿蔔切成相近的大小,方便我煮。我一邊覺得自己羞得想找道地縫鑽進去,一邊爲這仔細的切塊,心裡莫名感動。
阿嬤講着我一句也聽不懂的臺語,再次把紅蘿蔔遞給我。我感激地望了阿嬤一眼,用半生不熟的臺語不斷說着僅會的那一句「甘蝦(感謝)」,然後趕緊接過來,不敢再耽擱打擾她,飛速「逃離」了現場。
回程路上,心裡格外溫暖。也許對阿嬤來說,這只是隨手之勞,卻給我心中帶來了寒風也吹不散的一泉暖意。在我手足無措,孤身面對流感病痛,而且無從求助的灰心自棄之時,阿嬤的一絲幫助,給了我莫大的支持,讓我覺得我不是孤單一個人。
熱心超越語言隔閡
更可貴的是,哪怕語言隔閡,我根本無法和阿嬤直接說話交流,也無法理解她想對我說什麼,可是阿嬤沒有隨便打發我,仍然願意伸出援手,幫助我如此唐突和冒昧的請求,即使我才花這麼點錢消費,但她卻體貼地額外花那麼多時間,認真幫我走出焦急和無助。
流感來勢洶洶,但從這位老阿嬤身上所感受到的超越語言、無私的關愛和幫助,又有何懼。冉冉升起的紅蘿蔔湯香氣中,我聞到了很甜很安心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