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yi／從日本古怪漢字「㐂」，看他們對異體文化的珍重

▲黃大鈞在臉書上傳這張照片，問大家這個字怎念？(圖／翻攝自黃大鈞臉書)

作者／Mayi（香港部落客）TVB前主播黃大鈞現在是自由工作者，時時品酒。之前他在日本旅行，他在居酒屋拍了一張照片然後上載上Facebook專頁內，問大家：「這燒酌的名字怎念？七七七六，即是什麼？」

居酒屋的老闆也很體貼，爲了方便大家點酒，已經把酒的讀音寫在酒名之下－「㐂六」(讀ㄒㄧˇ)，日文唸作「きろく」（Kirok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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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看見這個字，有什麼感覺？㐂，三七二十一嗎？除此以外真的猜不出它的意思。這個日本漢字，日本人不陌生，連我那個「蟻」字都不會寫的外子都知道「㐂」是什麼意思－這是「喜」字的異體字，亦是「喜」字的草書寫法。

▲前TVB主播黃大鈞。(圖／翻攝自黃大鈞臉書)

「㐂」在日文有兩個讀法，音讀「キ」、訓讀作「よろこぶ」、「よろこび」。這個字在日本人眼中一點都不生僻，因爲在日本，不同年齡的高壽有不同的名目如下：

●六十歲壽辰叫「還暦」（かんれき），因爲巡了六十年回到出生年同一干支。

●七十歲壽辰叫「古希／古稀」（こき），典出自杜甫《曲江》的一句「人生七十古來稀」。

●七十七歲壽辰叫「喜壽」（きじゅ），「喜」字的草書寫法正正是「㐂」，看起來是七十七。

●八十歲壽辰叫「傘壽」（さんじゅ），同樣與字型有關，原來「傘」字的略寫是「仐」，看起來是八十。

●八十一歲壽辰叫「半壽」或「盤壽」（はんじゅ），有兩個解釋。一說把「半」字分拆就是「八十一」；一說棋盤乃九格乘九格，共八十一格。而喜歡象棋的老人、象棋師傅，一般喜歡慶祝「盤壽」。

●八十八歲壽辰叫「米壽」（べいじゅ），因爲把「米」字分拆就是「八十八」。

●九十歲壽辰叫「卒壽」（そつじゅ）。中文裡「卒」的意思不是死嗎？啋！大吉利是！可是日本人會把「卒」字略寫成「卆」，即是九十。

●九十九歲壽辰叫「白壽」（はくじゅ），又一個華人不能理解的名字。白色不就是白事、喪事的顏色嗎？首先，白色在日本不是不吉利的顏色，日本的傳統結婚和服「白無垢」就是純白色的了。「白」字差一劃變成「百」，有如九十九歲差一歲便是百歲，所以九十九歲生日就命名爲「白壽」了。

●一百歲壽辰比較直接，叫「百壽」（ももじゅ／ひゃくじゅ）。日本人會把壽命長短分作上、中、下三段，所以百歲又可叫作「上壽」（じょうじゅ）。亦因爲一百年爲一世紀，所以也有「紀壽」（きじゅ）之稱。

扯遠了，旨在說明日本人對「㐂」字不陌生乃基於壽辰，「㐂」就是「七十七」了。或許你會奇怪，明明那是「七七七」，何來「七十七」？原來左下角的七本來不是「七」，而是「十」。因爲書法也講求筆順筆勢，爲了一氣呵成，「十」字的一豎不會停下而順筆勢提到右邊繼續寫下一個「七」字，亦即是「永字八法」中的「策」。（這張圖片的「㐂」字就看得出那筆勢了，翻攝自日本宮崎懷石料理店）

除了這個「㐂」字之外，日本還有類似的漢字，例如「歮」(讀ㄙㄜˋ)（ジュウ，澀谷的另一個寫法是「澁谷」）、「猋」(讀ㄅㄧㄠˉ)（ヒョウ，狗跑的樣子，還有旋轉的意思）、「掱」(讀ㄆㄚˊ)（ショウ，小偷的意思，香港還保留了叫小偷作「三隻手」的用法）等等。這些把三個漢字層疊而成的漢字，在日本有一個特別的名堂，叫「品文字」（しなもじ）。

我在大學時專修文字學，到日本留學時研讀日本的漢學經典，更覺她們對從前的中國文化珍而重之，包括漢字。或許是一些細微細眼的事情，一個字而已，不必太認真。然而日本人的認真正正就是把一個字，就算是異體的、生僻的，都好好保存，還會歸類。這比喜歡除舊、簡化、統一，然後把舊的繁的通通摒棄的國度，不是更有量度和深度嗎？

●Mayi，道地香港女生，先生爲日本人，住過日本、英國、香港，育有一對子女，現爲全職家庭主婦、兼職教書。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畢業後獲獎學金到英國University Of Sussex修讀語言學碩士，曾留學日本東京學藝大學及慶應義塾大學，學習日語。本文獲作者授權轉載，原文見「Dream a little dream of Mayi」網誌「Mayi粉絲團」。以上言論不代表本報立場。88論壇歡迎更多參與，來稿請寄editor88@ettoday.net